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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们活在希望里

    1992年7月1日,孙大午的二弟孙二午、三弟孙志华一起加盟大午集团。其时孙二午单独做生意多年,家资已颇丰,孙志华下海前是容成县的一个副乡长。

    1998年1月,孙志华被任命为集团总经理。

    他在当月的工作总结中回顾自己的工作经历:

    “在政府部门的工作已经记不清了,印象最深的就是整天闲着,无所事事,除了打麻将,

    就是吃饭、喝酒,真是白白浪费了时间,说句心里话,那才叫白活几年。91年到了乡里后,干一些计划生育、征公粮等工作,和老百姓打交道多了,感觉老百姓不容易,对很多上级下令强制执行的工作,内心很反感。92年初,邓小平发表南巡讲话,机关里要求全面学习,政府制定了优惠政策,允许科技干部停薪留职到企业任职,再加上当时大午集团公司已经初具规模,又有优厚的待遇,也有想帮着公司干点事情的想法。当时的主要顾虑就是怕自己干不了,因为对企业经营太生了,所以还留有一条后路——停薪留职。

    “初进大午公司(那时叫徐水县配合饲料厂),因不懂企业管理,从一名普通职员做起。董事长和我谈了将来的发展,让我主要发展工业。1992年,大午给水设备厂成立,在没有厂房和设备的情况下,招收职工48人,承揽了蠡县朱佐村的自来水工程和一些小工程,当年一算帐,挣了8万多元,就这样我成了给水厂的厂长;93年为了工业的迅速发展,成立了工业发展领导小组,我任组长,当时任鸡笼厂厂长的李福成任副组长;93年,工业发展领导小组除扩大鸡笼厂、给水厂生产规模外,又组建了电器厂、塑料水食槽厂,成立了科研所,完成了新建饲料厂的机组拆卸和组装;94年组建了孵化设备厂,95年成立工业总厂,我任厂长;95年下半年成立保健器材厂,96年成立公司董事会、理事会,被推选为董事、第一副总经理兼工业总厂厂长;96年成立第一开发办公室,主要负责市场开发和产品开发;97年成立农牧机械公司和电子电器公司,我兼任电子电器公司总经理;98年开始,被聘为集团公司总经理。

    “大午集团公司发展到今天,凝聚了多少人的血汗和泪水,我是亲身经历的,如何将其发展壮大,使之成为全国乃至世界知名公司,这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。我真心的希望各位副总及同事们多帮助我,多提意见,我有信心和决心承担这个重任,请大家监督我,让我们拧成一股绳,为大午的明天而奋斗!”

    孙志华文中提到的给水设备厂、鸡笼厂、保健器材厂、塑料食槽厂、孵化设备厂,以及后来成立的工业总厂、农牧机械公司、电子电器公司,早已不存在了,他的工作经历几乎就是大午集团工业片的兴衰史。一个个小厂子生而兴,兴而衰,衰而亡,亡而生,在这个极其生动的背景下,一个个班长、主任、厂长、经理甚至集团总经理成长起来了。

    大午集团的干部们,以孙大午为首,几乎都是愈挫愈勇、屡仆屡起的败军之将。孙二午负责的是饲料公司。他从一个普通职工一步步干起来,经过了厂长、经理、副董事长、董事长的历程,十几年中,曾几次因为工作失误被大哥一撸到底。至于其他一起创业的人们,如现在负责食品公司的刘宝坤、负责农业育种公司的李福成,他们运营这个企业的历程,完全符合《孙子兵法》上讲的“无智名,无勇功,无奇胜”,可是大午集团,一天天壮大起来了。公司里的老职工疑惑地说:经常听说这个厂出事了,那个厂又挨罚了,就没听见说哪个单位赚了多少钱!可是每年一座楼,眼看着它就这么起来了!

    这是一个生于忧患的企业。在历年的公司简报上,字里行间,多的是“血汗和泪水”,比如“雨天大会战(定植葡萄)”“爱厂护厂,抗涝抗灾”“村霸支书寻衅滋事,干扰生产长达4小时”“饲料公司到山西原平送预混料受骗”“胜负难分,民告官难——大午集团状告河北电视台省高院庭审纪实”“电子电器公司失误总结”“集团历年重大事故回放”……

    2000年1月17日的年终总结大会上,饲料公司因为连续三年获“先进单位”称号,且盈利为集团最多,得到大会表彰。时任办公室主任的代迎春(现任预混料厂厂长)在当期的公司简报上发表了一篇“饲料公司近年重大事故回顾”。文中列举了饲料公司自1995年到1999年底发生的十次重大事故,包括受骗、工作责任事故以及车祸、失窃等。

    “1995年2月,一辆拖拉机来公司买料,当时按票装车拉走,晚上打日报单时发现票是伪造的,票上出纳的章也是伪造。再去追时,为时已晚……

    “1995年10月,我公司业务员根据电话信息,带车、带款45000元去河南驻马店‘三利粮油储运站’联系花生玉米业务,与对方谈好价格,并看到了现货30吨,谈好付款提货,业务员把现金45000元交给对方,对方安排一人带款去银行,其他人准备装货。结果携款人离开后,其他人反目说货不是自己的,又因对方汽车挂有警备巡逻车牌,没有报案,而后又以一百多条羽绒被折价39000元(实际价值4000元),强行卖给我公司业务员,并威胁不准报案……

    “1997年4月,饲料公司骨粉厂发生严重蒸罐气浪伤人事故。直接经济损失11000元,属意外性责任事故……

    “1998年冬天,多雾的季节,饲料厂出车送料,由于雾大,车速慢。业务员、司机没注意后边车上的动静,结果给人可乘之机,被割断绳子,偷去18袋饲料……

    种禽公司的事故常发生在送鸡这一环节,办公室主任卢会杰常常需要总结、列举的是送鸡事故;食品公司的事故往往出在质量问题上,简报上常见的是检讨书和处罚通知。多年来,所有上了简报的事故,无论实际损失和影响大小,统统被郑重其事地列为“重大”事故。

    这个企业,上上下下,太习惯于报忧不报喜,以致于每隔几年,社会上都要起一些“大午公司就要倒闭”的流言。

    在各单位踉踉跄跄、跌跌撞撞的背影后,能够看到的是:1994年,大午技校落成;1996年,公园、祖代鸡场落成;1997年,敬儒祠落成;1998年,大午中学教学楼、千人餐厅落成;2000年,定植千亩葡萄园;2001年,大午庄园(宾馆)落成;2002年,大午医院正式营业;2003年,饲料公司办公楼建成;2004年,大午中学图书馆楼建成;2005年,食品公司扩建;2006年,原种鸡场落成;2007年,大午温泉城正式营业。

    汗水和泪水洒落之处,地上的每一个坎坷都清晰可见。

    一直做财务工作的刘会茹对丈夫说:“咱们这个企业不称钱,咱们称人。”

    孙大午对干部职工们说:“这是个傻里傻气的企业,这是个多灾多难的企业,我们走得是一条炼狱之路、人心之路。我们的路是坎坷的,但是我们的事业是成功的,谁说成功的一定是顺利的?我们的未来仍然会很艰难,但是一定很辉煌!”

    老母亲对来访的记者说:“大午他们哥儿几个挣的,都是汗珠子砸脚面儿的钱!”

    企业的干部职工们,熟悉的是这样一些古训:“血汗钱,万万年”,“一分利撑死,十分利饿死”,“日进斗金,不如朝进一文”,“紧种庄稼,浪荡买卖”……这些凝炼朴素的古老讯息,传递的是人人都能感知的智慧和力量。

    孙大午发挥道:“小钱是大钱的祖宗,挣大钱容易,挣小钱难,我们求得就是挣稳小钱!傻子卖粥,大碗盛!市场是我们的银行,我们要多存少取,蓄之愈久,发之愈速!”

    孙大午很早就意识到,人们是活在希望里,决不是活在成功里。企业也是。

    他小时候听说书的讲《岳飞传》,印象最深的是“气死金兀术,笑死牛皋”,那一段说得是牛皋捉住了敌帅金兀术,竟然骑在金兀术身上,大笑而死。